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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在罐子里的爱
2018-09-30 00:00:00    64级2班于竹君    阅读 2573次

生活,给了我们太多值得珍藏的事:清晨花朵上滑过的露珠,一张满分的试卷,抑或母亲温柔的目光。而在那众多“藏品”中,一罐葱油,最为珍贵。

 

从檀木柜深处拿出那罐葱油,轻拭,一如抚去记忆上的尘埃。儿时,过年,随父母回福建的祖父家。正值南方雨季,无法外出,见我余闲,奶奶说:“一起做葱油,好不好?”于是,土灶里的柴燃起来了,青烟飘起来了,溶在雨中。从院中摘得小葱,洗净。奶奶握着我的手,教我切葱,我得小手,被她苍老结实的手,温暖的握住,稳稳地、慢慢的切着。“把手指抵住这里啦,会很安全哦。”乡音格外亲切。我回头,奶奶笑着,眼里是我,是浓的化不开的爱。切罢,锅里的油正热的冒泡。我怕那飞溅的滚油,躲在奶奶身后,见她把葱倒入锅中,一瞬间,声、香、色,一起在空中爆开来,只见葱段在油中翻滚。奶奶一边控火,一边不忘用围裙为我挡油。她回头对我笑:安心啦。

 

稍用力拧开盖子,香气扑鼻,一如启封闭存多年的时光。后来,因读书,每次回到南方时,葱油已是躺在锅中等候我。每每是放下行李,便冲进厨房,拈一根葱放入嘴中。奶奶从集市买菜回来,看见我,一时间瞪大眼张开了嘴,不停的说:“哎呀,哎呀!回来了呀!可想死我喽!”一边手足无措的收拾起来,好像我的到来于她是头等大事。最后,免不了是为我盛一碗白粥与葱油,坐在一旁看我吃。她却一直是看着我讪讪的小,皱纹里堆满愧疚——又小心翼翼握上我的手,抚上我的发,紧抿着嘴。我忽然地明白了,于是赶紧也握住她的手,紧紧地,认真的说:“奶奶,这葱油到底是被您使了什么魔法呀,比城里那些东西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呢!”她听罢,果然是高兴了起来,嘀咕着“那就好,那就好”,一边却又手足无措的忙起来了。我看着她,只觉得心里那样温暖。临走前,她把她的爱和葱油,一同封进一只玻璃罐,沉甸甸塞进我的包里,交代个不停。我回头对她笑:奶奶,安心啦。

 

挑出一根,放入口中,甜蜜混杂着苦涩一起在心头迸开。那次回来后不久,听闻奶奶住院了:肾癌,晚期。明明回去的时候还是那样精神抖擞啊!——于是再不忍从罐中随意取食,放到木柜最深处——这将是奶奶为我做的最后一罐葱油了啊。十月回家的飞机票早已订好,奈何奶奶的生命之花,竟是落得那样快。消息传来,我只是默默把门合上,一人无声的哭。从木柜中拿出那罐葱油,抱在怀里,似有奶奶掌心的温度。所有回忆霎时涌现:我想起奶奶微笑的脸,厚实的围裙,佝偻的腰,想起她眼中的爱意和因我而生的自豪。这一切,都已不在。泪水无法控制的奔涌出眼眶,苦涩了周围那仿佛都失去了价值的一切,唯有这一罐葱油,那样的弥足珍贵。泪眼里,像是又看见奶奶笑着回过头:安心啦。

 

我珍藏起那罐葱油,也便珍藏起奶奶藏在罐子里的爱,与几缕挥之不去的乡愁。人事易分,情却依旧。我知道,奶奶从未离我而去,因为她那朴实厚重的爱,将被我永久珍藏,保险;因为,我将永远不会忘记,那葱油的喷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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