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授 业
2018-10-19 00:00:00    63级8班 侯竣腾    阅读 2514次

       先生姓刘,名宝龙,主授做人,兼修物理。

    第一次见先生是高一前日返校。从人潮拥挤的公示栏中挪出,又在各个班级各个楼层间晕头转向走了一圈,误打误撞敲开了我班的门,一抬头,迎面撞上的是先生。

    先生迟疑片刻,略微颔首,示意我进去。忙不迭在最后排找个位置坐下,低头看表,时间刚好是三点半整,不偏不倚。

    西窗外的天空有彩霞濯照,日光的散影落到墙上显得余韵十足。先生扫视四周,缓缓挪步至讲台上,道:

   “我,你们高一 一年的班主任。”

   “当时俊气独超群。”张大千《赠黄君壁》里这句诗拿出来用来形容先生,同样不偏不倚。

    班级是我高一的班级,先生是我高一班级的先生。在这一刻,我们终于相遇了。三生有幸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有幸的是遇到先生,不幸的是先生教的是物理。

    妄人易露端倪。从小只钟情于舞文弄墨的小生我一向憎恨函数几何标矢量等等。于是高一的学习生活,一边张狂的玩弄文字,一边却只能在物理的压迫下苟延残喘。

    先生是良师,上课素以幽默风趣且效果好著称,但朽木难雕。尤其朽木上课还作作索索,极易走神。

     终一日,在一阵神游过后被先生抓起提问。尽量提起恍惚的神志,望向白板上最熟悉的陌生题,怔怔站在那里,一阵无言。

     先生还是怒了。先生眼里无朽木,只有自甘弯曲的虬枝。

    “啪——”短木条清晰的敲打在我的手背上,力道不重,却足以让一个懒惰的浪子于一阵心悸后惊醒。

    “打你不是目的,教会题不是目的,我的目的是让你足够清醒,来好好审视你所处的这个环境。”先生目光灼灼,落在我身上,几分畏惧,下意识想逃避,却只能和那双焦灼的目光对视,也正如他那份焦灼的心情。勉强承受住先生焦灼的心意,目光热切的只能使人下意识点头。先生终于又重归平和,木条又轻点几下,示意我记住他刚刚的话。抽打处火辣,但轻点又如同清流般给以慰藉。师生无言,但足以化作暖流涌动。

     事后承认,那次敲打,终于击中了我因畏惧疼痛而包裹的严实的,忽远忽近的心灵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时间如流水,终于到了应该合格考的时候。新高考的改革免不了的是与先生即将的分离,而我也在一学期的萎缩后,终于重新拾起勇气来面对物理。

    纵使用力追赶,浪费的时光毕竟已经浪费,成绩自然难以和始终努力的同学相比,又难免对自己已取得的水平心存质疑。合格考前考场外,先生慢慢悠悠的将准考证发到每个人的手中,顺便还会叮咛几句话。

    该进考场了,同学陆陆续续走进楼内,我在走之前,忍不住又看了先生一眼。先生见状,察觉到我的踟蹰,笑道:“怎么,需要龙的拥抱鼓励一下么。”

    我犹豫片刻,摇了摇头。

   “不了,出来再抱。”

    合格考难以想象的简单。因此在一阵激动过后忘记了拥抱。

    可能这就是天意吧。有些人总在你走不动的时候向前推你一把,然后笑着目送你走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先生的人缘难以想象的好。他能跟每一个老师,每一个职工,甚至是每一个日常照面的不认识学生都能打上招呼。人情之历练,是小生从未见。

   一呼百应者,需人格突出,品质突出,才情突出,缺一不可。先生为人之逍遥,为事之本分,在浮华浪掷若当下实属难得。先生的为人,遨游云端而忘我,深扎沃土而冥思,轻而痴醉,实而接地,有俗世之谐趣,有超世之风尚,一醉一醒可各司其职。

    先生的桌子上贴过一张便签,上面写着“永远年轻,永远热泪盈眶。”这句话出自《达摩流浪者》,应该是以前的学生写来送给先生,于是我也拿了一张便签,写了这句话的原文“ever youngful ,ever weeping。”放在先生的旧桌上。也算是感谢先生,高一 一年的陪伴。

    那日又遇到了先生,于是就站在大门口师生二人聊了起来,待我说到最近忙活着赶文案,半成品受到了某某持续了半天的赞扬时,他笑道:

   “别再和我捶胸顿足的表演了,那半日赞赏不是足够支持你高兴的写下去吗?”

    说罢,二人同时放声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于是我所有的热忱、发现、恐惧和干涸都是后来的,以至于我曾那么频繁而热切地翻看着高一的自己。

   到现在我还是那么感谢先生,那是因为高一相处的一年时间,他为我合死了那口观天的井,又为我打开了一扇大门,并且大门外的道路足够宽阔,可以飞奔,可以跑马。

    先生姓刘,名宝龙,山东潍坊籍,主授做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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